好似回到了被关去柴房的那一夜,只是这回,他想的不再是天牢里的亲人,不再是心心念念的宋玉致,来来回回都是各种模样的覃与。
他已经数不清今日已经是他第多少回想到她了,亦或者说,他从来没有哪一刻不在想她。
此前的诸多甜蜜亲昵,如今都化作割向他心房的片片利刃,每每想起,都溅起鲜血一片。
她说她要继承覃家,身为独女,这无可厚非。可她说,他不会是她的夫婿。
身份的差距好似一道天堑,强硬地横亘在他们之间,冷静又残酷地宣告着这段看似甜蜜的感情只是他的黄粱一梦。梦醒之时,他与她,只能是两条道上擦肩而过的旅人,而非相伴终身的爱侣。
他从未有任何一刻能像她宣告的那一瞬间般,感觉到慕家百年传承压在他身上的沉重。
自幼接受的规训已经随着血脉组成他身体,慕家过往的辉煌和将来的荣耀都牵系于他一身,他早已习惯这沉重而无形的枷锁,甚至从未有过想摆脱它的念头。
可现在,他只觉得喘不过气。
他好不容易明白爱为何物,有了真正想要相伴一生的女子,偏偏被骨血里流淌的训诫困在原地,无法朝她靠近一步。
自我麻痹被她一语点破,甜蜜幻梦像是被打碎的镜子,每一块碎片都印出他苍白的脸色。
他无力抵抗血脉里对家族的顺从,也无法接受自己和覃与再无未来,可他知道,家族和爱情,只能二选一。
他知道即便慕家落难,族中众人仍旧守着一身难折的傲骨,哪怕平反后元气大伤,他们也绝不会容忍商贾之女嫁作慕家妻。
于他们而言,满身铜臭味的商贾女是没办法成为端庄大气、操持内外的贤内助,她们只会被其他世家明里暗里地嘲笑,进而成为慕家无法消除的污点笑柄。
名声,对慕家人而言,比性命更宝贵。
他知道,因为他也曾是这样的慕家一员。
他想从覃与身上得到助力,又不想玷污自己今后的名声,这才有了那场没有任何律法效应的假成亲,才有了不得近身的约法三章。
只是,人心难测。覃与如是,他也如是。
一开始还可以视作是虚与委蛇,可后面呢?他越陷越深,越爱越浓,甚至可以为了逗她开颜各种迎合她,说出那些淫言浪语,做出那些轻浮行径。
他如她所言,成为了他想要成为的慕遥,可仍旧被她点破他的不自由。
他以为自己正自由地飞向爱人,没成想却始终被困在名为家族的囚笼之中。
慕遥脆弱地蜷成一团,眼尾淌下一滴泪来。
她不要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