蒙了十八年的于闻一脸羞愧。
“草坪……草坪……”狄黎咕哝着,突然眼睛一亮:“找到了!”
那确实是一张合照,雪梨一家站在左边,萤光夫妇站在右边,背景是一片简单的草坪和小楼一角。
看到照片的瞬间,游惑眉心拧了起来。
照片中的萤光夫妇没有穿得这样休閒,他们穿的是白大褂,像是医生或者实验员会穿的那种。
也许是他过度敏感吧,他忽然想起了他妈妈。
狄黎“啊”了一声,说:“我知道当时为什么重点拍这张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于闻问。
狄黎:“因为他们两个是唯一有身份象征的人。”
于闻:“?”
“我看过雪丽家所有照片,有用的没用的,各种合影。”狄黎说:“别人都穿的是毛衣、t恤、牛仔裤、裙子,反正就是谁都会穿的那些,一大堆照片看下来,我对照片裏的人也不瞭解,他们每个人的资讯都是模糊的。你懂我在说啥么你就点头?”
于闻挠了挠头说:“唔,你继续说。”
“这么说吧,镇民就是不相干的npc,雪丽日记说张三是木匠,那他就是木匠,李四是老师,那李四就是老师。所有的资讯都是从雪丽和雪丽父母这裏获取的,他们本身是没有区别性的,都是路人甲懂吗?”狄黎说。
“但是这对夫妻穿着白大褂,这能限定他们的身份,跟别的路人甲镇民不一样,所以很特别。”狄黎咕哝说:“我当时以为他们是什么关键人物呢,结果考到最后也没用上。”
他当初的重点都在白大褂上,反倒忽略了长相。
所以萤光夫妇换了身衣服再出现,他就没能立刻认出来。
他又往后划了一下,翻到下一张照片。
就见相框背后是雪丽父母写的字,说这张照片是和lee以及lee的妻子一起拍的。
“他们最近刚结束工作在这裏休假,lee似乎有心事,总是郁郁寡欢。也许是工作的事令他担忧或是不开心?不过他们非常友善。”
“lee?”
萤光绿呜呜两声。
游惑摘下堵嘴的手套,萤光绿喘了几口气。
他嘴角还有一丝血迹,除此以外,很难把他跟那些不人不鬼的镜像人联繫在一起。就像狄黎说的,这对夫妻和其他镜像人、和这座小镇格格不入,就像把真人投进了动画片裏。
“你是这裏的人?”游惑问。
lee的眼光茫然了一瞬:“这裏?”
秦究补上名字:“布兰登镇。”
lee愣了片刻,点头说:“哦,对啊,我和kelly搬来了这裏,我们休了一个长假。”
他顿了一下,又补充道:“很长的假期,之前太累了。”
“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?”
“我之前……”lee卡壳了,他扭头看向妻子说:“你们能把她嘴裏的那玩意儿去了吗?我们跟其他镜像人不是一伙的。我们不害人。”
“不害人?他们三个鬼害的?”于闻指着墙角三个学生说。
lee嗫嚅着:“我们太饿了,非常非常饿。但我们确实不想害人,所以每个只喝了一点。”
狄黎说:“那你们爬我窗子干什么?”
“因为不够。”lee说:“你看到其他镜像人了吗?他们疯起来能吸干一个人。我们可以克制,但也得吃饱,不然饿久了会失控的。”
他看了屋裏人一眼,咽了一口口水,说:“我本来想,这么多人,每个只要一小口,就够我们撑过一天,你们也不会有事。我们可以非常好地相处下去。谁知道……”
谁知道撞瘟神枪口上了。
秦究忽然问他:“为什么不想害人?”
lee不知想起什么,面露厌恶:“因为我们跟这裏的人不一样。”
他面色苍白透着病态,说话倒是有条不紊:“最开始变成这样的时候,我和kelly喝过对方的血,因为……怎么说,我们觉得这其实是一件非常私密的事情。但结果很糟糕,喝完当天是有用,但第二天的饥饿感会成倍累加,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快疯了!太难受了我扛不住,所以只能找普通镇民。”
他看了一眼那三个学生,面露遗憾地说:“这已经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,少吃多餐。”
神特么少吃多餐。
众人一脸无语。
游惑的表情不太好看,按照lee的说法,明天他会更加煎熬。
“少吃多餐也不是长久之计吧?”舒雪说。
“当然不是,但至少可以维持到我们变回普通人。”lee说。
“可以变回去???”
众人突然激动的模样吓了lee一跳。
“可以。”lee说:“镇子上有一面镜子比较特别,可以让我们变回去。”
游惑不太信:“你确定?”
“确定。”lee说:“但镜子的摆放位置总在变。”
“那镜子有什么特殊标誌么?”
“上面雕着一个六芒星。具体我也不清楚,没见过。但它肯定是特别的,见到的时候一定会认出来。”lee说。
能变回去就算好消息,众人鬆了一口气。
游惑又问了他几句关于以前的事情,发现他非常迷糊。
不知道是考场没给他设定过去,还是……就像很多监考官一样,受系统影响太久忘了过去?
大家七嘴八舌商量着,各自回了之前呆着的房间,准备收拾一下就去找那面镜子。
游惑却没有动。
他鬼使神差地从手机裏调出一张照片,递到lee和kelly面前,问道:“认识她么?”
照片上,他妈妈坐在病床上,病容深重。
lee愣住了。
他扭动了一下被捆的身体,问游惑:“你认识她吗?她是谁?我、我好像跟她一起工作过。但我不记得了……”
“我不记得了……”lee茫然地念叨几句,突然说:“我的皮夹!对,帮我拿一下皮夹!”
“在哪?”
“口袋裏,在衣服裏面的口袋裏。”
说话间,秦究已经从他休閒衣的领口伸进去,掏出一隻棕色钱夹。
钱夹深处藏着一张照片,那是一张很旧的照片,看时间拍摄于很多年前。
“你们究竟多少岁?”秦究问了一句,把照片递给游惑看。
lee说:“四十……四十多吧。”
他连自己多少岁都记不清了,他居然一直没有意识到。因为这个镇子上的人从不会问这些问题。
如果不是碰到这几个人年轻人,如果没有被审问,他可能会继续在这裏浑浑噩噩地转下去,喝血、活着,然后花不知多久的时间去找一面镜子。
游惑看着手裏的照片,照片裏有一排人,都穿着让他熟悉的白大褂。
除了年轻十多岁的lee和kelly,他还看到了两个熟悉面孔。
一个是他妈,一个是他在国外休养时的负责人吴医生——吴俐的大伯。
游惑全身的血都冷了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