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怀有心为难他,但韩牧根本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, 不怕不怕啦贺子幽见韩牧大步走回去,眯了眯眼睛,连忙去追他,小声道:“你伤好了?”韩牧努力憋着不说话。顾君若皱了皱眉,就放慢脚步,叫住他道:“你走太快了,我追不上。”韩牧立即放慢脚步,小步走在她身侧,江怀骑马跟上来,居高临下的看着他,“韩县令在京城时常纵马游街,怎么今日在这小小县城却要靠双足走路?”因为他们的马大多给衙役去追陈坚了,留在县衙的只有两匹驽马。不过韩牧高抬起下巴道:“爷乐意,你管得着吗?”贺子幽帮他,“韩县令这是爱民如子,他出来巡视,为了拉近和百姓们的距离,亲力亲为,亲自走路,像江大人这样高高在上的官员自是不能理解的。”韩牧觉得贺子幽说得对,更加骄傲的仰着头。江怀嗤笑一声,一脸的不相信,他在来前就听说了,义县穷困,韩牧为了赈灾,在外面欠了一屁股的债,连自己随身带的盘缠都花完了,甚至还动用了顾君若带来的嫁妆。他面露不屑,正想讥笑对方,目光就触及顾君若淡漠的目光,不知为何,他突然觉得她看透了他的内心,从里到外。江怀脸色涨红,又忽的一下苍白起来,顿时没了讽刺韩牧的心情。韩牧见他看了顾君若一眼就偃旗息鼓,不由气鼓鼓,他伸手牵住顾君若的手,拉了拉道:“我们走。”顾君若收回目光,乖巧的跟着韩牧走。第三回合,还是韩牧完胜。江怀脸色难看的带着车队到义县县衙门前,赵主簿已经提前得了消息,早早在县衙门口候着。看到江怀,他扬起笑脸就迎接上去,但见他脸色铁青,脚步就不由一顿。但也只是一顿,脸上的笑容几不可见的更大了点儿,就是看着有点假。“大人可是奉旨来赈灾的天使?下官赵源。”赵主簿笑道:“尽早收到消息下官就候着了,只是我们县令外出公干,所以……”江怀轻飘飘的瞟了他一眼,轻哼一声,并不搭理他。他身后的副官上前,也很是高傲的道:“找人来卸货,公文已经给你们县令了。”赵主簿一听就明白他们路上遇见韩牧了,只是……看这样子,双方好似不太愉快呀。这是现得罪的,还是在京城的时候就得罪了?赵主簿感觉有些头秃。不过……既然和他们县令不睦,那就没必要装孙子了,赵主簿直起腰来,一脸严肃的和俩人点了点头,应下后就转身去安排人。县衙里人手不够,除去受伤的衙役,剩余的人手大半让韩牧派出去了,不过赵主簿收到消息后就让帮闲去雇人了,这会儿都等着,但没有公文……赵主簿眼珠子一转,也不急,一脸公事公办的请他们进县衙坐着,然后他又回到县衙门口,继续拢着手等韩牧等人。“主簿,”丁四悄悄的凑上来道:“人都找来了,要卸吗?”“卸什么卸,你看这车队,这么多东西像是只给我们县的吗?”赵主簿哼唧一声道:“他们一来,只让卸货,却不说要卸哪部分,又跟我们县令有仇的样子,若不谨慎点儿,活白干了倒是轻的,牵扯进什么丢失、损耗之类的事中就麻烦了。”所以赵主簿就拖着不卸。坐在县衙大堂中的江怀派人来一催再催,他都找各种理由挡了回去。韩牧他们慢悠悠的走回来,看到县衙前急得团团转的赵主簿,还有完好的车队,不由一笑。韩牧自得的道:“我说了吧,赵主簿滑手得很,看不到公文,不知道要卸哪些东西,他是不会轻易动手的。”赵主簿看到韩牧,大喜,正要迎上去就隐约听到这句评语,一时不知该喜该忧。不过他是个合格的打工人,很快就重新扬起笑脸迎接上去,“大人,夫人,你们总算是回来了,朝廷发下的赈济粮和赈济银到了,天使正在衙中坐着呢。”韩牧直接把公文给他,“不用管他,照着公文卸货,不明白的问他们副官,身为押运官,这是他们该做的。”他道:“该问就问,该诘问就诘问,不必客气。”见韩牧底气如此的足,赵主簿心中就有数了,他立即中气十足的应下,然后一挥手,带着帮闲和雇来的苦力就去交接。江怀和韩牧一样,都是初出茅庐的官员,论油滑程度怎比得上在官场浸淫十来年的赵主簿?至于江怀的副官,褪去天使这一层身份,他也就是个押运官的副官,他有他的官责,又无管理赵主簿的官权,所以赵主簿只要不怕对方的权势,完全能够与对方针尖对麦芒。赵主簿凭着他那不饶人的口舌,成功压下对方的气焰。笑话,他不敢怼他们县令是因为韩牧是他的顶头上司,一个外来的和尚,难道他还害怕吗?他可是也有人撑腰的。这一刻,赵主簿总算感受到了有后台的快感。韩牧虽然毛病多,但有两点是极好的,一是说好了给他撑腰就会给他撑腰;二就是背景深厚了。
韩牧回到县衙大堂,见江怀坐在侧首,那是师爷,也就是顾君若平时坐的位置,他不由的哼了一声,扭头吩咐道:“再加两张椅子。”“是。”小北和丁四一起出去搬椅子,不一会儿搬进来两张椅子,丁四把椅子放在江怀的对面,就见小北屁颠屁颠的把另一张椅子抬上去放在了县太爷的身旁。韩牧赞许的看了他一眼,连忙招呼顾君若,“走了半日,一定累了,快过来坐下。”顾君若微微一笑,走到他身旁坐下。江怀握紧了手中的茶杯,心里很不悦。他到现在都不能接受,顾家为何会选择韩牧,而不是他。论家世,他和韩牧相当,俩人都是侯府嫡子,谁也不比谁差;可是论才华,韩牧远远比不上他,他好歹读书有成,韩牧呢,就是一纨绔,也就会些马上功夫,但同样出身武将世家,江怀也是学过弓马骑射的,他自认文武双全,比韩牧可强太多了。 吵架仇人相见,分外眼红。江怀就是韩牧和贺子幽的仇人。论人数,他们二对一,不对,顾君若是韩牧妻子,夫妻一体,他们算三个人,三对一,完胜对方;论言语交锋,他们也是三对一,文有顾君若,武有韩牧,骂人还有贺子幽,同样完胜。就是不能提钱。接连几次吃瘪,江怀隐约摸到了韩牧的弱点,一个劲儿的问道:“韩县令现在花用的是自己的俸禄,还是……”他看了一眼顾君若,咬了咬牙道:“还是顾夫人的嫁妆?”他似笑非笑的扫了贺子幽一眼,“总不会是用的家里送来的钱吧?”韩牧张嘴就要回他,顾君若道:“自然是县令的俸禄,陛下既然下令不许韩家支援韩牧钱财,永安侯忠君奉国,自不会违反,江大人若对此有疑虑,不如找了证据上书弹劾,不然就不要在此讥讽嘲笑了。”她不想听他们跟小孩子似的争吵,道:“江大人和韩县令各有职责在身,你们是旧相识,若不能论情谊,那就各司其职便好,何必做口舌之争?”江怀和韩牧对视一眼,各自冷哼一声扭过头去。韩牧是气来得快,去的也快,很快就自顾自的玩着自己的手等赵主簿他们把货卸下来。其实要不是江怀在这儿,他还想去看人卸货呢,坐在这里好无聊啊,坐着还压到了伤口,难受……江怀却是越想越气,他见顾君若和韩牧坐在一起,竟然有琴瑟和鸣之相,不由得抿了抿嘴,目光就落在坐在另一边的贺子幽身上。贺子幽触及他的目光,嘴角一挑,冷笑的看向他。江怀胸膛起伏两下,拳头紧握,冷笑道:“贺子幽,别人不知道,你我却心知肚明,是你伤我,却把责任推到韩牧身上,伤人却不受罚,今日见到我这个受害者,哪里来的理直气壮?”贺子幽气得眼睛通红,“你……”韩牧连忙起身拉住他,和江怀道:“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,我是自愿顶替他的,我和他可是兄弟!”江怀讥笑,正要继续,顾君若却生气了,拿起惊堂木一拍,吓得三人都打了一个抖。顾君若目光扫过三人,她已经提过一次不要再吵架,现在还是吵,这样下去还怎么做正事?她扫过韩牧和贺子幽,目光落在江怀身上,沉着脸道:“江大人说的不错,伤你的人是贺子幽,你既知道,那可要上报陛下揭穿他?”韩牧脸色一变,扭头去看她,却瞥见江怀也脸色大变,而且越来越难看起来。顾君若冷笑一声道:“你既然知道他才是打伤你的人,当初为何不说呢?别忘了,你才是受害人,你说的话才是最大的证据。”江怀张了张嘴,目光扫过韩牧和贺子幽,没有说话。“江大人,你们永平侯府已经得到足够多的好处了,何况这件事是因你而起,”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腿上,讥笑道:“何况你的伤势如何,今日你我也全都心知肚明。”江怀握紧了拳头,他没想到顾君若会如此维护韩牧,更没想到她言语如此锋利,竟是一点情面也不留。“这件事到此为止,韩牧和贺子幽不会找江大人的麻烦,也请江大人不要为难外子和贺公子。”一句话,两个不同的称呼,彻底断了江怀心中的不甘。他慢慢平静下来,深深看了顾君若一眼后道:“顾夫人说是,那就是吧。”韩牧和贺子幽对视一眼,又默默地坐了回去,行动间还有些小心翼翼,生怕惹恼了她一样。顾君若:“江大人何时押运军粮和军饷去沔州驻军处?”江怀以为她是要赶人,干脆也冷着声音道:“明日一早就走。”顾君若点了点头道:“我们与你同行。”江怀这才奇怪的看了她一眼,微微皱眉,“你们去军营做什么?”“这是义县县衙和驻军间的事务往来,不过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,”顾君若看向韩牧。韩牧就道:“义县有陈国细作,他现在隐藏起来了,需要驻军出手帮忙捉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