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贾珩看向脸上陪着笑的徐世魁,想了想,说道:“既然徐大人有雅兴,不妨说说,江左布政使这些年的赋税钱粮。”
&esp;&esp;江左布政使的确不能顺利升任安徽,否则安徽从江南省分出的意义也就澹化了,但并不意味着徐世魁不能调任别处。
&esp;&esp;而这一切都在他的考语之中。
&esp;&esp;徐世魁然后絮絮叨叨地说着,别说,这位面颊微胖的徐布政使,也不知是业务能力强,还是做了不少功课,事无俱细,如数家珍。
&esp;&esp;贾珩听着徐世魁介绍,点了点头,说道:“徐大人是三品,还是从二品?”
&esp;&esp;在大汉布政使是从二品,与巡抚几乎同阶,但立国百年以来,随着巡抚为中枢钦差,掌王命旗牌,威权渐隆,有纠劾查察之权,布政使其实低着半格。
&esp;&esp;徐世魁道:“下官是从二品,两江不比旁处,设左右布政使,左布政使从二品,右布政使则为三品,隶属于江南巡抚治下。”
&esp;&esp;这就是他的优势,这个巡抚也好,还是安徽布政使也罢,位置应该是他的。
&esp;&esp;贾珩沉吟片刻,道:“那徐大人也该多转任磨勘才是。”
&esp;&esp;徐世魁闻言,心头微动,难道这是在暗示可以举荐他为巡抚?
&esp;&esp;可他需要付出什么?
&esp;&esp;贾珩却没有继续再说下去,而是看了一眼外间道:“徐大人,天色不早了,如果没什么事儿先回去吧,本侯等下还有事儿要办。”
&esp;&esp;徐世魁闻言,面上笑意凝滞了片刻,一时间委实摸不准对面少年武侯的心思,但见那少年端茶送客,也只得拱手告辞。
&esp;&esp;贾珩放下茶盅,面色沉静,暗暗摇了摇头,然后吩咐着仆人准备车马,前往与江南巡抚章永川约定的春风酒楼。
&esp;&esp;而徐世魁坐着一顶四人抬起的轿子,却在街口拐角处停留,过了一会儿,听那仆人匆匆过来,低声道:“大人,永宁侯去了春风酒楼。”
&esp;&esp;徐世魁闻言,目中幽玄之色翻涌,想也没想,吩咐着那仆人道:“派人去春风酒楼盯着,看看永宁侯见了什么人。”
&esp;&esp;仆人面有难色,道:“大人,永宁侯是锦衣都督,如是为其察觉,小的……”
&esp;&esp;徐世魁闻言,面色变幻了下,摆了摆手道:“不用去了。”
&esp;&esp;纵然知道那永宁侯见着何人,也改变不了什么,反而弄巧成拙。
&esp;&esp;春风酒楼,二楼
&esp;&esp;江南巡抚章永川将贾珩引至包厢,笑了笑说道:“贾侯,还请上座。”
&esp;&esp;贾珩落座下来,看向对面的章永川,问道:“章抚台一个人过来?”
&esp;&esp;他原是以为章永川会带着甘元钦过来,没有想到章永川只身前来,这分明是另有盘算。
&esp;&esp;两人落座下来,章永川带来的长随给二人斟酒,然后离了包厢,站外间相候。
&esp;&esp;章永川看向对面的少年,笑道:“贾侯,这家酒楼的厨子早年曾是宫廷御厨,做的菜肴在整个金陵城中都是一绝,侯爷可以尝尝这个菜。”
&esp;&esp;贾珩放下酒盅,目光沉凝如渊地打量着对面的章永川,道:“章抚台有什么话不妨直言?”
&esp;&esp;这些老官僚不会直面而言,往往会绕一圈弯子,以防被人拿捏住把柄。
&esp;&esp;章永川笑道:“贾侯稍安勿躁。”
&esp;&esp;贾珩举起酒盅,轻轻抿了一口,不置可否。
&esp;&esp;章永川观察着那少年的神色,斟酌着言辞,道:“当初江南大营整顿之时,下官听闻制台大人曾与甄家四爷,重建水师,而贾侯则早已胸有丘壑。”
&esp;&esp;贾珩从低头饮酒的酒盅之中抬起眸来,目光深深地看向章永川,轻声道:“这的确是一桩旧事了,不过海门大捷以后,沉制台被朝廷下旨问罪,革职留用,此事已掀篇儿了。”
&esp;&esp;果然,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,这章永川分明是将矛头指向了顶头上司沉邡。
&esp;&esp;其实并不奇怪,许多江南巡抚的下一站不是入得部中为尚书,就是升任两江总督,然后就是入阁,韩癀如此,沉邡如果不是崇平帝有意压制,早就到了入阁之期。
&esp;&esp;当然,经过这一番革职留用,入阁之事又被押后了,其实也不是没有带着错漏入阁的,担任首辅的都有,这就不好多说。
&esp;&esp;贾珩目光咄咄,几是逼视着章永川,沉吟说道:“章抚台这是什么意思?这是要挑拨本侯与沉节夫的关系吗?”
&esp;&esp;章永川连忙说道:“下官不敢,只是觉得因私事之争而几害国事,下官看不惯罢了。”
&esp;&esp;就这般在渐渐压抑的沉默气氛中,贾珩自失一笑,说道:“其实本侯也纳闷儿,沉节夫与本侯没有多少交集,却不知这私仇从何谈起?”
&esp;&esp;其实他心知肚明,而这不过是促使章永川表示出更多的诚意,不能光在这儿拱火。
&esp;&esp;其实,想要扳倒沉邡,他不能直接出手,否则内阁的韩赵二人绝对会下场,而由江南官场内部派系的更新迭代,就属平常之事。
&esp;&esp;“侯爷有所不知,当初侯爷驻节淮安,整饬河务,原河督高斌是沉大人的连襟,其人因贪腐、渎职而畏罪自尽,可能是因此事而记恨上了侯爷?”章永川低声说道。
&esp;&esp;贾珩道:“彼时,天灾当面,洪水溃堤泗洪,百姓多蒙其苦,纵无本侯,朝廷也会遣要员查察,高斌畏罪自尽与本侯何干?”
&esp;&esp;章永川目光深凝几分,笑道:“但有人却不这么想。”
&esp;&esp;贾珩道:“罢了,这些龃龉,本侯一心为公,并不在意小人攻讦,是非清浊,天子圣目如炬,烛照万里,魑魅魍魉,自当无所遁形!”
&esp;&esp;“侯爷有所不知,彼时侯爷在金陵城冷眼等待战机之时,彼时两江总督衙门暗中多有串联。”章永川看向那掷地有声的少年,心神微动,暗暗咬了咬牙,又抛出一块儿筹码。
&esp;&esp;今日之事就是一场赌注。
&esp;&esp;贾珩转脸看向章永川,目光带着几许审视,直将后者看的有些不太自在,说道:“章抚台倒是消息灵通。”
&esp;&esp;其实,此刻已有几分密谋整人的反派意味,如果在电视剧中,他拿的就是妥妥的反派剧本。
&esp;&esp;就在章永川心思忐忑之时,贾珩道:“本侯这次南下,主要是绸缪江南分省之事,这是朝廷的经国大计,章巡抚好自为之。”
&esp;&esp;怎么搞事儿,他不会插手,这是浙党派系内部的争斗,而他会在适当的时候推上一把。
&esp;&esp;章永川笑了笑,说道:“下官明白。”